北京舞蹈雙周藝術總監曹誠淵 《整理好的非理性》 新加坡舞人舞團 《流浪者之歌》 德國吉森舞團 《思纏想后》 香港城市當代舞蹈團 “我們沒有什么秘密的,都靠自己做,能做多少就做多少。”從9劇場回到西大望路的辦公室,北京舞蹈雙周藝術總監曹誠淵用他一口語速很快的港腔普通話,與《第一財經日報》記者從舞周聊起。 發端于2008年的北京舞蹈雙周,今年7月16日至7月28日如期舉辦。來自國內外多家舞團和多位舞者的16臺64個節目在不同的單元上演,第一周舉行的舞蹈營也吸納了眾多年輕舞者參加。 舞周的預算?“真正要掏出來的是一百多萬。”曹誠淵報出一個與活動規模相比低得讓人驚詫的數字。當然,這里并不包括各個舞團獲得的文化部門與使領館的贊助。經過多年合作,舞周已經可以非常高效地整合資源為我所用。 曹誠淵1979年創辦香港城市當代舞蹈團,1992年創辦廣州實驗現代舞團,2005年創立雷動天下現代舞團。從香港到廣州,再到北京,這位把自己的身家連同熱情一起投入到現代舞中的拓荒者,卻依然保有當年第一次觀看現代舞時的激情,如星星從暗夜中傾瀉,“仿佛一床柔軟的被子,披在了我的身上”。 幾乎每場演出前,曹誠淵都要先登上舞臺,介紹節目的同時,提醒觀眾關掉手機,好好地享受演出。這一環節令演出現場有了朋友聚會般的平和和歡悅,少了些正襟危坐的緊張與乏味。曹誠淵說,自己很受不了那種高高在上的演出,“現代舞是很平民、很草根的,是屬于普通人的東西。” 親近觀眾,更重要的還是拿出專業性,“舞周這個平臺做現代舞是最專業的,以色列大使館就說,你們想要什么樣的節目,我們就派什么節目過來,因為他們知道這個平臺能接觸到最喜愛現代舞的中國觀眾。” 作為北京舞蹈雙周和廣東現代舞周的藝術總監,曹誠淵希望通過舞蹈周改變當下對于現代舞的觀念,“過去不是太功利就是太宏偉了,動不動就國家民族,太有道德感。要回歸到個人,每一個作品就是代表個人,而不是上升到一個不可企及的高度。”他認為,現代舞恰恰就是要褪去這種光環,回歸到最本質的人的東西。 對話 曹誠淵:了解現代舞的人可以發現世界是多元的 給藝術家提供表達平臺 第一財經:你曾經說,現代舞是非常小眾的,而“小眾”有不可替代的重要性,也意味著一種態度,不會去迎合商業或者集權的力量,而是有它的獨立性。 曹誠淵:現代舞當然有一定的娛樂性,可是作為藝術家,建立這個平臺的目的不是娛樂大家,而是為藝術家去提供一個平臺表達自己。藝術家是最敏銳的一群人,他們觀察、反思社會也好,反思自身也好,可以通過這個平臺表現出來。 現代社會恰恰是越來越小眾的,是分化的。不像以前大家一起做個大派對比如春晚就可以了。過去的審美是大一統的,可是當社會踏入現代化進程,踏入大都會階段,你很難想象這種大一統。舞蹈周要讓大家知道原來可以有那么豐富的選擇,你喜歡也沒問題,你不喜歡也沒有問題,但是你享受這種選擇。當一個人有了現代思維,他就可以欣賞各式各樣的東西,包括傳統的東西,這多好。過去只有一種,喜歡就喜歡,不喜歡也要喜歡,而現在大家就可以更坦誠,更如意,我覺得是一種更放松的感覺。 第一財經:現代舞無論是關照自己還是關照社會,都是在一定程度上介入現實,打破社會固有的壁壘,給人更多自由的空間,是在和很傳統的東西不斷地做碰撞? 曹誠淵:一個社會一定會經歷這個東西,在一個保守的社會,最先踏出去的藝術家一定會被“咔嚓”掉。可是慢慢地他會走得更向前,就像現在年輕一代的民族舞蹈家,都擁抱著現代舞,而不像以前是老死不相往來的。比如楊麗萍就很開放的,覺得這個好,為什么不能拿過來? 對社會的關注,對時代的關照也隨著時代而變,一開始大家對時代的批判非常有力,一直被壓抑,突然爆發出來,當然有一種抗爭的心理。但年輕一代的心態比老一輩放松,他們的現代舞就多一點幽默感和調侃的東西。像美國早期的瑪莎·葛蘭姆,都是有很壓抑的情緒的,但她的弟子保羅·泰勒就有玩的感覺了。 現代舞是可以多種風格并存的,真正了解現代舞的人可以從中知道原來世界是多元的,可以享受多元的選擇。 第一財經:你的觀點還是很有沖擊力,雖然你是用一種平和的方式在講。你最早在香港創辦了現代舞團,然后到廣東,再到北京,其實也是經歷了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,你對現代舞的諸多觀點是自你的經歷慢慢積累而來? 曹誠淵:對,因為我說現代舞其實需要一個土壤。沒有土壤,你不能憑空把它硬造出來。比如你看我寫的中國現代舞的早期發展,最早的裕容齡,是(現代舞鼻祖)伊莎多拉·鄧肯的弟子,1903年從法國回來,但是中國沒有這個土壤,皇家給她機會跳,但她沒有辦法在社會上傳播。我先從香港開始,反映了中國這片土壤的開放進程,哪里有土壤我就去哪里,那里的氣息會自然邀請我去。現代舞也是中國改革開放的一個維度,不是我去改革開放,而是改革開放了它才會出現。 第一財經:對于現代舞面臨的的政策和文化問題,你也是用很開放的心態來看待? 曹誠淵:每個社會都有忌諱,我走過那么多地方,沒有一個地方隨便你說什么。法國自詡為藝術表達最自由的國家,還是有一些東西是不能說的。我們有時會關注那些不可以說的東西,但其實在這些之外還有很廣闊的一片空間。更多是看自己想做什么。 “林懷民成了自己的繭” 第一財經:有批評家曾經質問香港現代舞為什么沒有出現像皮娜·鮑什這樣的人,你與他們有過一些論爭,你對林懷民的一些作品也有過討論。在現代舞領域,大家能接受的還是明星、大師? 曹誠淵:林懷民對書法很感興趣,他就做了相關的作品,因為他做了,好像現代舞都要做這個。現在臺灣(現代舞)的問題就是云門,大家提到臺灣的現代舞就覺得應該是那個樣子。這其實束縛了下一代的創造,所以我說明星效應不一定好,這不是林懷民的錯。云門的演出就爆滿,但是其他演出就很難賣票,包括云門舞集自己的,只要是林懷民的作品就賣得好,要是黎海寧的作品就好難賣票。大家都只認林懷民。這本身就是一個問題。 林懷民自己也知道,他創辦了云門2,就是希望年輕編者做,他巴不得有年輕人出來。如果他要做一個芭蕾的,就會有質疑的聲音,說你要丟掉你的傳統了嗎?他自己反而成為了自己的繭。 我和他一直是很好的朋友,1988年他解散云門,是我最佩服的地方,能放下這些。重啟云門之后,他放松了很多,走進了東方肢體語言的思考。后來又想改變,說不要搞這些了,可是很難的。他做一個很不一樣的東西,大家還是會買票去看,但就會想這還是林懷民嗎? 第一財經:你也曾經接觸過電視的舞蹈類節目,后來也不碰了? 曹誠淵:不是不碰,娛樂這個東西,要分得很清楚,要保持自己的藝術空間,不要混淆了。現在媒體說很多人喜歡現代舞,但其實喜歡的是電視上的那種,當他們真的走進劇場,看不懂還是看不懂,很多人誤以為現代舞就是電視上的那個兩分半鐘,走進劇場就發現完全不是。觀眾不會因為在電視上討論了一段或是播出了一段,對于現代舞的理解就長了一截。 一樣要花錢,可不可以不要幾千萬做一臺戲,可不可以幾萬塊錢做一部戲,不要那么花俏,但是讓我們看起來舒服。中產階層就是在這種狀態下開始欣賞小眾的東西,有品位的東西,而不是去炫富。 第一財經:感覺你對現代舞的未來還是抱有樂觀的期待? 曹誠淵:每樣東西都有它的周期,曹誠淵現在也60歲了,人家說你不在了舞團怎么辦,我說,我不在了它肯定還有自己的發展,也會有其他人在,做他們的東西。就像這幾天我做北京舞蹈雙周,我覺得很享受,之后再計劃下一年咯。現代的東西其實就是現在的東西,要把握住現在的這一刻就可以了。 《一生二》 《強迫癥之戀》 以色列L.E.V舞蹈團 《無所不在》阿迪亞 供圖/北京舞蹈雙周 |